阳光明晃晃的刺眼,聒噪的知了无休止的吵叫,风扇呼啦啦地转动,被卷起白色纱帘飞起来又垂下去，窗台上风铃清脆悦耳……人却很安静。小小的人影独自发着呆,或猛然跑去临街同学家,却遇同学全家外出度假，又黯然原路返回。就这样静默着,甚至忘却桌上切好的西瓜。而背景外清新的钢琴叮咚跳跃着，夏日的午后一片孤寂。
记得看《菊次郎的夏天》时，我心里正空得像要死掉，影片中那孩子形单影吊的情景让人感同身受，低头猛然间无限忧伤。
男孩从小跟奶奶住在一起，没见过自己的妈妈，在想象中，妈妈温柔美丽，永远站在某处温情的注视着他，伸手等他走进。当然，这只是男孩的想象。百无聊赖的假日午后，一封远方的来信促使男孩做出寻找妈妈的决定。难道，又是一个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吗？我在揣测电影情节。
说起寻找，总会想起另外一个词语，远方。在我看来，远方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词汇，承载着人们所有的想象和期望，它特有的诱惑牢牢吸引着我。远方，未知又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远方。对男孩而言，远方二字并不具有更多意义，他只知道，妈妈在远方。
于是男孩出发了，义无反顾。只是，一个人的旅程未免过于孤独，这个时候，老男人出现了，他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正是陪伴男孩的最佳人选。而我，也跟着放了心。好吧，一切就绪，他们可以上路了。路上，他们也会像小蝌蚪那样经历许多有趣的风景吧。这时候，再看这个老男人，他一脸痞子像，衣着邋遢，姿势难看，满嘴粗口，和男孩的沉默安静形成鲜明对比，而我所期待的找寻也因他在赌场的逗留一再被拖延，怎么能跟这样的人上路呢。
终于，他们还是上了路。碧蓝的天，那浓得化不开的绿色原野，大片大片的荷叶，一望无垠的大海……北野武的电影一向犷悍残暴，突发性暴力、杀戮、血浆、死亡随时出现，《菊次郎的夏天》是例外。电影场景转换时，那些路上的风景，静静的一场接一场，有一种令人着迷的特质，画面美到极致，再配上久石让的钢琴配乐，更增色不少。只是，男孩身边的老男人愈加令人生厌，他比知了还聒噪，粗口一句接一句从嘴里蹦出来，一路坑蒙拐骗，常常做些愚蠢的事情，惹事生非又胆小怕事，对帮过自己的人永远恶语相向……男孩的寻母之路在这个人的带领下遥遥无期。
走路，搭车，恶作剧，行程如时间，终归是要一点一点继续。最终，男孩找到了妈妈，却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因为妈妈已再嫁，并有了美丽可爱的女儿，远远看着那女孩投进自己母亲的怀抱，男孩无声哭着转身离去。而老男人，原本以为他会痞性不改，用恶毒的语言讽刺男孩，竟然没有，他为哄男孩开心，用他的痞子手段抢来一个天使铃铛，这时候，他看起来也不再那么令人讨厌。而当他为了男孩被打得满脸血污时，起初的讨厌已然全部退去。看到老男人也会想念妈妈，跑到敬老院躲着偷看自己的妈妈，脸上露出孩童般纯粹的神情时，那情景令人动容了。
寻找之路就这样完结了吗？原本以为就是一个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然而，真正的旅途才刚刚开始。老男人带着男孩，他们遇见了各色各样的人，性格怪异的流浪诗人，面相凶狠的无业人员，这些人结合在一起，在老男人的指挥下，田野上，小河边，帐篷里，一路和男孩玩着各种无厘头的游戏。虽然更多时候，他们看起来更像是自己玩了起来。于是，这个夏天变得不一样了，原来，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寂寥，所以才能在一起玩得这么无聊又开心。
我忽然也记起我童年的夏天，广袤的森林，大片大片的草地，变化无穷的浮云，大自然毫不吝啬对一个孩子展现它盛大而隆重的风景，地表那些交纵横呈的小径上，撒满了我小小的身影。我常常独自在辽阔起伏的草场里听着风声，看浮云流动，微风断断续续，风声温暖细碎；草地上是开了一个夏天的花，低低的青草野花轻抚过我的身体。我躺在草地上，看着深邃的天空和巨大的云朵沉沉睡去。就是这样无所事事寂寥的夏天。
北野武说，这是一部关于夏天，关于童年，关于寻找，以及成长的电影。我不知道男孩是否找到想要的东西，但对这个夏天，起码他是心存感激的。影片结尾处，男孩和老男人挥手道别，男孩对着远去的背影喊到：“先生，你叫什么名字？”，“菊次郎，滚吧！”，永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男人留给男孩一个依然痞子味十足的背影，姿势依然难看，但我猜想他此刻应该也是不舍的。而这时，我才醒悟，原来，老男人才是菊次郎。而这个夏天，不只是小男孩的夏天，更是老男人菊次郎的夏天。
（作者单位：大关县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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