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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病我的痛

作者:admin  发布于:2009-06-24    浏览:3553

        小时候,我家几姊妹都好生病,这个没好那个倒的,母亲辛苦万分。相对而言,我呢,算身体好点,病痛最少。不防,到了十二岁那年,也就是第一轮本命年那年,生了场怪病,生病在母亲之前,母亲病去在后。从此,那种病痛折磨了我十多年,最后确诊是上颌骨骨髓炎。
        母亲走后我的病时好时坏,一直都没医断根过,随时随地发病。人家说的,说什么药治病好,但病去却如抽丝,而说什么是发物,对我是灵验得很。在我身上,当时什么笋子、磨芋、糯米粉、椿芽等,只要一沾着,准发病。吃过饭,碗还没洗干净,我的脸已肿的老高,眼睛睬缝着。至今对那些食物我是心有余悸,害怕再遭苦痛。因为随时发病,父亲要照管家务,不得时间照顾我,生病的时候基本是请人招呼、服侍。
        得以第一次出省外宜宾看病,那是小学阶段走得最远的路。是爷爷带我去的。坐公共汽车,一路经普洱、滩头、水富,窗外的风景美不胜收,病痛在身却又无心观赏。到宜宾后住在金江宾馆,是个热天,四川的气候跟盐津差不多,只是雾气比盐津大,温度比盐津高,住在宾馆里的大间,六人间,床上铺的是凉席,爷爷与我在一个房间。在宜宾的第一人民医院看过后,照片、化验、检查,最后作手术,拔了一颗牙。虽然不是第一次作手术,但内心惧怕得要命,看见医生刀刀剪剪锤子起子的拿来一大把,拉着爷爷的衣角不肯松手,不情不愿的上了手术台,喊爷爷不要放了我的手,所以那次手术从开始到结束一直是拉着爷爷温暖粗糙的手,爷爷的另一只手不时理顺我零乱的头发,一边喊我别动,要配合医生,长痛不如短痛,爷爷一边安慰,一边开导,好象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初始一个护士拿了长长的针筒,往我的牙根注进大半针筒药水,过不会儿,有个医生用针头试戳,问我痛不痛。开始,医生还没碰着我就喊痛,医生说摸还没摸到,痛啥子嘛。后来,慢慢地半边的脸就变得木钝钝的,说话舌头都打不转。医生放心在我的脸上牙齿上敲敲打打撬撬戳戳,最后撬下一颗无根的牙齿,说是牙髓坏了,根已经腐烂变质,若不拔掉,会传染好的牙齿一同坏死。清了创口,缝了针,爷爷带我回到旅社,伤口血流不止,爷爷拿过宾馆的痰盂放在我跟前,让血水顺嘴角淌到里面,不时,里面红通通的半钵钵。爷爷不停的问我,二妹,痛不,坚持一会儿,过了今天,明天肯定就好些了。因为伤口疼痛,又缝过针,吃饭咀嚼不了东西,爷爷那几天都是买稀饭给我吃,他好象吃的是一碗米饭,两碟咸菜,有时也跟我一起吃稀饭。气候炎热,医生喊住院,而因钱的问题就没在医院住。天天要去医院换药打消炎针,完后,爷爷顺道带我去金沙江边走走。江上船来船往,热闹非凡。码头边有好多挑夫背夫或挑或背着大装的货物你来我往,一股酸臭味,汗水味,充斥着码头。气笛声声,旅客熙熙攘攘的,你推我搡的接踵而至。
        转过码头,有时会上翠屏山公园。公园就在我们住的旅社后面山上,顺着石级而上,山上当时有些什么记的不太清楚。印象深一点的是赵一曼纪念馆,有哈哈镜,人走在前面照出多彩多姿的影子。或体胖胸宽或骨瘦如柴,或拨高挺立或矮如武郎。动物园里有猴子、狮子、老虎、熊猫、狗熊、孔雀是第一次看到,感觉稀奇极了,仿佛病痛也减轻了许多。
        回到盐津,勉强考上初中,二婶带我去柿子坝第四中学读书。河风吹得游人醉,而我却没好心情,学习之余,长期忍受老病的痛。那时二婶怀了我的堂弟,身子笨拙,出行相当不方便。但听说柿子坝街上有个游医,打银针(针灸)打得好,特别是治疑难杂症在行得很,四中离柿子街上有半个小时的路,不管天阴下雨,二婶坚持带我去打银针,一次要打一二十针,那种细如牛毛的针有长有短,长的从我的面颊对穿过舌头,一串的串起来,动弹不能,所有的针打上后,才通电。之后,整个脸部跳的蹄蹄秃秃。打完针回学校,在经过街上的小商铺时,不,是供销社门口时,裤脚边是紧口的春秋裤特别惹人眼红,有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带有碎花的,好想好想有一条穿在身上,想起来都特别的温暖如春,大冬天一条薄裤怎能阻挡寒风的肆虐。不过,二婶在我病中的坚持,无微不至的关怀,又仿佛母亲般的呵护,心中暧洋洋的。那时最想是冬天有一条花花的紧口的春秋裤穿在身上,却不能拥有,而当我有能力为自己的孩子置备冬装时,我的孩子再冷都不穿了,一年四季都是一条牛仔裤在身。是冬天不再冷吗?或是孩子与我最大的差异。
        第二次去宜宾看病是上初中二年级,冬季气候寒冷,旧病复发,爷爷又一次带我去到上次的医院。这次住在一个小旅社,恰巧遇上一个开油罐车的远房亲戚,他比爷爷年纪小几岁,但与爷爷同辈,我喊他幺表公。我们一起开伙食,买来煤油炉,自己生火做饭,旅社里也不管我们,有时还提供些方便,如热水什么的,从来没吝啬过。大概住了十多天,吃得多的菜是莲花白,市场上最便宜也最多。我们买来炒了吃,煮了吃,淹了吃,凉拌了吃。若遇停水时,干脆把莲花白的外面剥几层叶子,不洗就下锅炒吃,味道清脆可口。吃到有天连买莲花白的钱都没时,我的病也差不多好了。爷爷带我坐熟人的便车到盐津,路上是熟人请吃的午饭。饭后爷爷也一直要去给钱,被熟人阻拦了,到家离一九八三年的春节只差三天,爷爷的兜里仅剩下壹角伍分钱,一纸币一钢蹦儿。后来爷爷悄悄的给我讲过,若是以后遇上那个熟人要好好的谢谢人家,在最关键的时候拉了我们一程,不但免车费,还管了一顿午饭。还说若是找不到顺路的便车,两爷孙就该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饿肚子。
        怀念一九八五,是我一直想写的一篇文章,虽没成形,但内心是定格的。那年我考上曲靖农机校,况且是亲两姊妹一同考上,在学校是大新闻。还有一个新闻是同一班的还有一个是他哥哥当年毕业,作为弟弟又去同一所学校上学。多病的身体没因环境的改变有所好转。算好的是县医院体验顺利过关,要不也没后面的故事了。是啊,若是在身体体检栏上有疾病一栏的记载,难说学校还会义无返顾的录取我,不得知。开初的一年多,身体时好时坏,在学校的医务室长期打青霉素、连霉素消炎。两边屁趴股都起硬硬的包块,针水推不进去。打针时,药水顺着针眼往外流。有一次有个手生的护士帮我打针,把针头打断在里面,有次又把针筒拨出来,而针头却死掐在肌肉里纹丝不动。更多时候是医生找不到下针的点,无法只好改为服大剂量的消炎药。
        有次发病,在曲靖市第一人民医院全面检查,输了几天的液体。因对青霉素过敏,选择输红霉素,而胃肠道反应重,输不了多会儿就吐的稀里糊涂。班主任李纯老师的父母亲均在医院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了这层关系,得了他们许多照顾和方便。饭是李老师从家里端来的,软硬适中,咸淡可口。到嘴实在张不开了,李老师亲自熬稀饭、煮面条来给我,那段时间给他家添了好多的麻烦。医院尽了努力,我的病不见好转,只好教我转院去昆明治疗。无巧不成书的是,我二婶的弟弟赵表叔刚好在昆明医学院上学。抓天无路中有了这层关系,心里不是太慌张。
        决定去昆明治病,护理作陪一事李老师非常着急。征求我的意见,我表态自己一人去,反正锻炼一下自己。可李老师坚持要有人陪护去。问就由我亲哥哥陪了去如何,我没答应。说是与哥哥共同语言少,不好交流,加上哥哥性格内向等原因。其实现在想起来,当时更多的想法是两姊妹在一个学校读书本身就不容易,我自己生病耽误了课程是小事,若再把哥哥的前途达上不是很划算了,所以坚决不同意让哥哥去陪我。李老师听了,自作主张叫班长也就是哥俩上一学校的弟弟陪我到昆明。年轻的李老师根本没想到最终会乱点鸳鸯谱,成就了一对姻缘,这是后话。到了昆明,找到赵表叔,拿着曲靖医院开出的转院证明直接去附一院联系住院事宜,大医院有钱难进,更况没钱,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大幅标语写着“拒收红包”,是真心提示,还是无心提醒红包送上,好事成双。反正我们一没门路,二没经济,只好在院外等待,作各种各样没完没了的检查,正式安排住院又等了几天。想起一同去的同学陪我作无用耗时的等待于心不忍。叫他回去,他又不肯。便在推来磨去的耗着时日。他与赵表叔住学生宿舍,我住在医学院的招待所,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一边又得忍受病痛的折磨,心情差极了。赵表叔在周末带了我们去翠湖公园、西山森林公园等游玩,顺带第一次照了彩照留作纪念。
        等待住院的日子里,又遇到初中处得比较要好的同学杨梅。杨梅个子小巧,人也聪明,待人真诚。她虽是城里长大的娃儿,但与我们农村的同学处得也好。冷了,她找衣服给我添;饿了,去她们学校揩油;困了,与她滚一张床。那段时间中,哥哥也抽空去昆明看过我一次,在我的一在坚持发火堵气中,把哥哥与去招呼我的同学全部撵了回曲靖上学。哥哥走了,我哭了。同学走了,我也心中不安。当时好象他把所有的钱全部给了我,包括他半学期的生活费,回曲靖连路费都没带,下午走时,回曲靖的车没了,当晚没去赵表叔的住处。身无分文的同学如何辗转回校上课,成了我心中的死结。多年后,遇上他在昆明读幼师的同学才说起当年如何遇上,如何借钱的事。
        因在医院住院后手术必须有亲属签名,手术单上有许多条的意外,加之这次是全麻手术,难度比往次的都要大。同学看了手术意外,与医生办了很多次交涉才勉强同意由他签字手术。途中遇上我的月事来临,手术只得推迟。二婶在电报的催促下来到昆明,同学才得以真正回到学校继续读书。手术中又发生些意外,首先是对麻醉过敏,出现术后尿潴留。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早上八时进手术室,中午一点过才出手术室,二婶滴水未进一直在手术室外等待,直至我平安出来。当天输了七八瓶液体,按说有进则有出,而我是有进无出,若是貔貅真是宝贝了,人呢,无法比拟,手术台上关口撞过来了,而一泡尿憋死人。用水管滴水引导,引起条件反射一滴一滴的排尿,第二三天也没正常,医生无奈只好停止输液,用西药消炎。第三天换药中出现中度休克,把二婶的三魂六魄吓走了不少,在我的头一偏中,我人事不省,医生忙着掐的掐人中,掐的掐虎口,打的打急救针,忙的个不亦乐乎。二婶急切的帮我喊魂,喊二妹回来了,二妹回来了,并使劲摇晃着我的肩头。我呢,感觉在云层的未端,人踩在棉花上一样,软棉棉的,轻飘飘的往上浮,一点苦痛没得,惬意极了。有个声音在呼唤,在远远的天际。不知道,若是没人喊我,我是否就是那样去了,象天际飘过的一朵云,下过的一滴雨,划过的一道电闪。来过,又不曾来过。
        一九八六年冬季,我在昆明医学院附一院全麻醉作上颌骨刮骨疗伤。这次治病管了整整七年未发过病。全麻手术后,二婶回了我的学校,感谢陪护我的同学,谢了老师,看望了校长,因她自己是老师,把我的家庭情况与学校交换了许多意见,我回来后的药费得以报销了一半。达上同学半学期的生活费,待父亲寄来还同学他死活不要。
        中专生活也是多灾的年岁,身体的病痛从来就没消停过。在个假期中,好象是八七年冬季,我的病又有复发的征兆,开远的叔叔来学校看过我们的学习生活,要叫我去他那儿治病,说是部队医院收费要便宜些。写信与父亲商量说要得。爷爷也主张那样更好。那个叔叔是爷爷的侄儿子,属我们姑奶奶的儿子,爷爷是单传,他唯一的姐姐留下唯一的一条根,是叔叔,平时对我家感情较好。寒假我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撞到开远。作为工业城市,开远污染大,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粉尘,还有种怪怪的象寡鸡蛋的味道。一路走一路问,总算找到开远电力修配厂的大门。在大门处一问,一切清松,门岗直接带我到叔叔家门口,交待了细节。后来才知道叔叔是修配厂上千人的后勤处处长,一说名字,人家客气得不得了。一九八八年的春节是在叔叔家过的,叔叔不但带我看了病,缝了过年的新衣服,还带我和表姐去开远南洞和泸江公园玩。虽然叔叔是千人单位的总管,因婶婶没得工作,他们一家人生活节俭得很。婶婶每天在菜场过菜来卖,我和表姐会去帮忙,特别是过年前后几天,生意忙得很,当时卖些茭白、白菜、青菜、花菜,葱姜蒜苗作料,天晚卖不完剩下的就是全家人的小菜。因叔叔是学电工的,他家的冰箱是二手货,属于别人淘汰的产品,不要了,叔叔低价买来修好后废物利用。
        结婚后,因同样的病我又在昭通第一医院治疗过。开始在鲁甸中医院住了一星期不见好转,打针吃药没得效,脸肿的越来越高,孩子尚小,才七八个月,吃奶的婴孩。无法,先给孩子隔奶,自己去市医院住院。头日,奶胀的难受,用力挤了,过不久又充盈满胀起来。同病房的老大姐说,不要随时去挤,过两日会慢慢少的,加之吃的清淡,真的三五日后逐渐少了。到一星期婆婆老公小妹带孩子来看时,已不成奶孩子的母亲。孩子习惯使然在有我胸前蹭来蹭去,咿咿呀呀的不能开口说要,其实大家都认得孩子要什么,要我最不能也没有可能给予的东西。孩子走时,孩子哭,我哭。直到把孩子和婆婆等送到医院的大门外,仍不舍。治病中发现自己中了大彩,结了不该结的果子,两场谷子一场扬,并了一起解脱。这次住院,是我二十四岁的本命年。从十二岁的本命年得这种怪病依始,整整十二年的磨难,三年初中、四年中专,大小医院住了七八家,从乡镇、县城、市级、省内、省外医院无一幸免。大小手术做了七八次,病灶处刀路长短不一,里通外合,里外结合。病好后,为了祭奠多病孱弱的身体,我用朋友亲戚给的慰问款到北顺城街杜师时装店作了件大红色二马驹的毛呢衣服冲喜,为我十二年一个轮回的蹉跎拜拜。
        生病时,以上是在正规医院医治的情况。久病未治的中途,农村里缺钱少药,父亲一人带有六个孩子,吃饭糊口成大问题,一边还要苦苦的供一帮子女上学。吃饭、穿衣、学费、医药费,哪一样父亲不操心。我的病就不仅仅是我的痛,更是父亲心上的痛,苦痛更确切些。也想过省药医费的法子,请江湖郎中也是免不了的。还有是请人算八字,先生说我是病弱之身,林黛玉化身,先苦后甜的命。小时多磨难,中年奔波,晚年幸福。还喊父亲不管什么时候不要放弃我,虽生为女儿身,但以后会享这个姑娘的福。
        父亲虽然没享我多少福气,但我总记得先生的教诲。不管时候,哪怕是最不能承受的日子,一定有股信念支撑下去。为父亲的不放弃,为我自己晚年的幸福,哪怕遥远,有梦,有目标,总比一无所有的强。
        命运之神的冥冥安排,无以为抗。能在病痛中体会和感受亲人的温暖与付出,代价大是大了点,与我却是一生的财富。爷爷、二婶、同学,相干的人更相亲相爱,不相干的人从相识相知,更到相恋。此生何以不足?善哉,足矣。
     (2007年9月12日)
     

    (作者单位:市中级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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